写作本来是一个手艺,过去更多是原生态、纯天然生长。现在AI时代,变天了,一篇篇极速而成的文章,只有指令和结果,过程没了。
有数据显示,2024年全球网络文字内容中,38.7%完全由AI生成,61.3%经过AI润色,纯粹的人类书写已成濒危物种。
有人将AI写作比作当代的活字印刷术,却忘了毕昇发明泥活字时,镌刻刀下流淌的不仅是墨汁,还有工匠手腕的温度。
当键盘敲击声里开始掺杂代码运行的蜂鸣,我们不是在见证文明的跃进,而是在经历一场关于创作本体的精神迁徙。
欧阳墨心在晋江文学城坚持手写大纲的习惯,被年轻作者戏称为“活化石”。
这位用十八年时光丈量文字的老匠人说:“AI能算出三生三世的虐恋,算不出青梅竹马偷摘枇杷时,青涩果皮在齿间迸裂的酸楚。”
就像景德镇的老师傅至今保留着脚踩陶泥的工序,不是不知电动拉坯机更快更圆,而是泥土在体温渗透下产生的微妙肌理,藏着机器永远无法复制的呼吸感。
AI写作训练营里,新人作者们像组装宜家家具般拼接文字模块,他们熟练运用“黄金三章”“情绪爆破点”等工业化模板,却逐渐遗忘文字本应是心跳的拓印。
某平台客服宣称“零基础月入过万”,让人想起短视频平台上泛滥的“三分钟写歌教程”——当创作沦为标准件生产,故事里便再难寻见《牡丹亭》中“情不知所起”的怦然心动。
但技术的铁幕下,总有人固执地点着烛火。那些被诟病“不如AI”的文字,或许正是人性最后的堡垒。
就像围棋AI碾压人类棋手后,柯洁在棋盘上落下“天元”的任性一手,这看似愚蠢的落子,实则是人类对机械理性的温柔反抗。
当AI能写出语法完美的句子,那些带着毛边的、略显笨拙的表达,反而成为确认“我存在”的生物特征。
AI生成的文字像3D打印的假山,精准却无青苔,而人类写作恰似石缝里挣出的野草,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完美与生命力。
那些被诟病“有AI辅助之嫌”的佳作,若是真掺了硅基生命的冷光,又怎会让读者在深夜里攥紧被角,为某个虚构人物的命运泪流满面?
文字长河里,从甲骨文的灼裂纹到键盘上的电容触控,变的只是载体,永恒的却是刻录人性的渴望。
当AI能够批量生产“正确”的文字,那些“错误”的、颤抖的、带着体温的书写,反而成为最珍贵的文明标本。
就像数码相机普及后,胶片颗粒的粗粝感成了艺术家的新宠,未来文学史最动人的章节,或许正藏在某个拒绝优化算法的倔强文档里。
这场无声的较量没有输赢,只有选择。是用光年速度追赶迭代焦虑,还是守护文字森林里最后一只夜莺?
答案不在服务器机房,而在每个握笔人掌心渗出的汗渍中——那里沉淀着算法永远无法解码的,名为“活着”的元代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