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公望参军时拍摄的照片

曹公望和老伴李晓明

□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陈倩 通讯员 何柯佳 摄影：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刘博

“三野”“新四军”“陈毅”“粟裕”，这是99岁的抗战老兵曹公望在采访中清晰说出的几个词。由于年事已高，很多事情他已记不起来，回忆起抗战的经历，也只有只言片语。

传承是最好的记忆方式。为了把父亲的经历保存下来，儿子曹山把父亲讲述的片段整理成文字，和历史记载、新闻报道、地理资料等比对，写成文章，记录“父亲的抗战”。以这样的形式，把抗战老兵的故事传播下去。

1 桑葚的味道 带老兵回到救援美飞行员的回忆

曹公望，1926年出生，1945年3月在家乡江苏盐城正式入伍参加新四军。去年11月，老人不慎摔伤，住进中部战区总医院，成功置换了人工股骨头，子女还为其办了百岁生日。但因为年事已高，其身体功能受到很大影响，记忆力大不如前，许多刚发生的事情转眼就忘了。

一天上午，儿子曹山听到父亲用家乡话喃喃自语，反复询问才明白父亲想吃桑葚。他当时很奇怪，因为家里从没吃过桑葚，父亲也很少会提出想吃什么。但他还是立即想办法为父亲买来了桑葚。但父亲吃了以后说不甜，没有家乡的味道。曹山原本以为父亲只是怀念儿时在家乡的生活，但父亲在聊天时讲了个故事，才让他知道了桑葚背后的事情。

原来，1944年曹公望在新四军军医学校上学，学校就在当时的新四军军部所在地苏北黄花塘附近。有一次美国轰炸机轰炸日本本土，在返航途中坠毁在苏北，有四五名美军飞行员跳伞后被新四军营救，送到了新四军军部。曹公望以军医学校学员身份，参与了医疗保障工作。当时军部条件非常简陋，就以桑葚作为水果招待。美国飞行员之前从没见过桑葚，不敢食用，翻译解释说这种水果营养丰富，是难得的奇珍异果。曹公望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，还特意拿了一颗放进嘴里，津津有味地大口咀嚼，美军飞行员这才敢品尝，吃了之后也连声称赞。

曹山说，父亲平时很少讲自己的故事，桑葚的故事还是第一次听说。住院期间，他们兄妹三人每天在医院轮流陪护，开始有意识地引导父亲多聊天，“刨根问底”了解老人的往事。曹山还通过翻阅父母战友的回忆文章，寻找相关佐证材料，让父亲的抗战回忆更加清晰起来。

2 对照报道查资料 让父亲的回忆更翔实可靠

5月23日，在中部战区总医院的病房，曹公望再次回忆起这段往事，还记得当时条件艰苦、床铺很紧张，他晚上和美军飞行员在一张竹床上挤了一夜。美军飞行员个子很高，晚上睡觉时脚都伸到了床外面。但是这样零碎的回忆，缺乏缜密的逻辑关联，也没有完整的时间脉络。曹山便查找资料，努力地还原当时的情况。

他通过网上搜索，发现有不少新四军营救美国飞行员的案例。再按照老父亲“1944年”“新四军军部”等要素，发现《盐城晚报》2023年11月27日第二版报道的《1944年，新四军三师营救美国飞行员》的描述，和父亲讲的故事细节非常吻合。大致过程是：1944年8月下旬，一架美国B29轰炸机在完成对日本轰炸的任务后，因为引擎故障迫降在盐阜区建阳县金桥村一带（今盐城市建湖县建阳镇金桥村），新四军三师七旅和当地民兵与日军激战4小时，成功营救了萨沃埃少校等5名美国飞行员。三师副师长张爱萍盛情接待了他们，随后派员护送美国飞行员前往新四军一师驻地，由一师派员护送至新四军二师交新四军军部，再由二师派员护送至国民党军117师驻地，一路辗转到了大后方。1984年，时任国防部长的张爱萍出访美国，在一场记者招待会上，美方专程找来了萨沃埃等当年获救的3名飞行员，这些当年一同抗击法西斯的老战友们，重逢激动拥抱。

3 听到熟悉的军歌 老兵的眼里会闪光

因为许多往事都只剩下记忆的碎片，因此对曹公望的采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但当极目新闻记者提议，让他和儿子曹山、老伴李晓明一起唱当年的军歌时，他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光。

“我是一个兵，来自老百姓，打败了日本侵略者，消灭了蒋匪军。”听到熟悉的歌声，曹公望腰杆挺得笔直，小声跟着唱。正式在这一信念的驱动下，他从军医学校学员，到毕业后成为三野后方军医院的业务骨干，和同为军医的老伴李晓明，一同经历了解放战争的战火硝烟，参加了济南战役、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等，相濡以沫67年，见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和发展。

在曹公望说的为数不多的地名里，还有“淮安”和“淮阴”。曹山说，这是父亲作为军医学校学员参加的第一次战斗，也是新四军抗战期间在苏北的最后一战，被称为“两淮战役”，写进了中国军事百科全书。这场战斗发生在1945年8月，父亲在战场上救助了许多伤员。他们还以人道主义精神救助了被俘的日本伤兵。

曹山还记录下了父亲母校的情况。曹公望就读的新四军军医学校，成立于1944年10月，是为培养新四军高级医务人才而创立的四年制大学。学校由新四军两任卫生部长沈其震（新中国成立后当选中科院学部委员）、崔义田（新中国成立后任卫生部副部长）直接分管，江上峰（哈佛博士、美国医学院院士）、宫乃泉（新四军卫生部副部长、开国少将）先后担任校长。

即使父亲记忆力严重衰退，但仍能清晰地说出这些名字。曹山听父亲说，他少年求学期间，日寇肆虐、匪盗横行，兄弟两人曾两次被土匪绑到几十里外的小岛，靠多方斡旋才得以赎回，因此对日寇、土匪恨之入骨。1944年，18岁的曹公望高中毕业，毅然投笔从戎，报名考入新四军军医学校，成为创校第一批学员。1947年1月，学校改名为华东白求恩医学院，1948年9月迁入刚解放的济南，1950年底改称山东医学院，1988年改称山东医科大学，2000年并入山东大学。1990年，曹公望还曾和部分同学回盱眙新四军军部和军医学校旧址参观。

曹山说，希望以整理父亲回忆的方式，保存下一代人的时代记忆，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。